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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奕宏:面对不安,我也没什么好招

时间:2025-04-07 18:00:00

段奕宏在剧集《沙尘暴》中饰演一位西北的基层警察陈江河。(片方供图)

采访开始,电话那头的段奕宏听起来中气十足,他刚在厦门忙完了一部戏的拍摄,正在休假间隙。

最近播出的剧集《沙尘暴》中,段奕宏饰演了一个西北的基层警察陈江河,一个头发落灰潦草,穿件皮草外套,开着窗缝卡满沙尘的车,在沙尘暴中奔袭查案的中年人。

最初拿到剧本,段奕宏感觉陈江河不像一般意义上的男主角,更像一个穿针引线的角色。

故事发生在库鲁,一个煤炭资源枯竭的西北城镇。八年前,在破获一起命案时,因为陈江河的过失,师父深陷流沙之中,余生要在床上靠呼吸机度过。陈江河放弃调任省城的机会,甘愿自我流放到更偏僻的乡镇做基层民警。八年后,当年的侦破被发现有误,他再度卷入悬案之中,各色人等的命运,在一座败落的地域,随着旧案重查,展露出蛛丝马迹。

在《沙尘暴》里,段奕宏贡献了一种略带游离感的表演。有一场戏,他和省城派下来的女警罗英玮一起去麻将馆询问犯人家属。女警郑重发问,段奕宏则走到后景,开始打量起玻璃茶杯、观察茶叶在水中的舒展,随后叉开腿,开始嗑瓜子。另一场去灭尸现场锅炉房的勘查戏,段奕宏戴着墨镜,设计了一个掉沟,又啪一下站起来的小插曲。“这部戏确实让我有点肆意。”他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

“我不会放过每一场戏,更不会放过整体的统筹或者力量的分配。”段奕宏回忆,开机前,有一天早上起来,发现头发啪地炸开了,“我说他太像陈江河了”。段奕宏赶紧拍一张,发给了导演和造型师。

后来,剧中的师母盯着这头乱发对陈江河说:你这几年把自己弄得那么野。“导致师父深陷在流沙当中,在陈江河内心一辈子都是个遗憾和愧疚,这是他的十字架。”段奕宏说,“那种脏兮兮、邋遢的感觉,是人物的心境给予我的。”

陈江河不是悬疑剧中那种常见的,雄心勃勃地要惩恶扬善的警察。他在熟人社会浸淫,查案不像“学院派”般郑重其事,深刻明白环境和观念对人的束缚,“两个泥腿是从土里拔出来的”。

段奕宏给这个人物在情感处理上保留了一些灰度,在凝视犯罪者的遭遇时,隐隐对他们抱有同情,知晓罪恶在此地发生,有背后的不得以。“我们判的是人,不是案子。”在采访中,他数次和南方周末记者强调。

他坦承,剧本更吸引自己的,其实是那些卷入命案的女性角色。比如程春,一个摆摊为生的中年女人,在晦暗的人生中,想要找到可靠的男性依傍,却最终被寄予厚望的人所杀;护士刘盈盈,被重男轻女的父亲剥夺了上大学的机会,为了掩盖弟弟的罪行,在父亲的安排下,成为家庭的牺牲品……

面对这些陷入命运泥沼的女性,段奕宏颇能共情,他也曾是渴盼走出边陲之地的一员。1990年代,他考了三次中戏,才如愿从新疆伊宁考进了首都。在一次采访中,他感性提及出走的困难与劳顿:在高铁不通的年代,要靠拉木头的大解放车走出家乡。

在中戏读书,外省青年段奕宏最初感受到的是痛苦。他在《杨澜访谈录》里提及那段灰暗的时间:当时班里同学素质都很好,到外面跑组、演戏,他甚至没钱打印形象照,试着在剧组里跑龙套,一个人在那儿杵着,没人搭理。那种忽视让他有一种受辱感。后来,真正让他安顿下来的,是中戏的甄别期考核。被甄别的恐惧,让他开始步入一种踏实的生活,把心力都花在了每一次话剧和小品表演上。

段奕宏在中戏以刻苦闻名。1998年,成绩优异的他从中戏毕业,正好遇上各大国营剧团体制改革,精简人员。段奕宏没法在北京的剧团留下来,“一根筋”地拿着成绩单,跑去文化部,要找文化部部长。接待处的大姐接待了他,帮忙联系部里的相关人士,对方建议他通过学校就业处的老师反映。虽然无力左右结果,段奕宏还是哼着歌骑自行车回了学校,继续参加晚上的演出。

对演戏的拼命投入从学校延伸至之后的职业演员生涯。他被很多观众称为“戏妖”。在出演《烈日灼心》时,有一场水下戏,腿上绑四个铅块,要克服生理上的强烈恐惧。为了体验生活,他下过矿、和小混混套过近乎、春节到派出所做“见习警察”。

2017年,他凭借《暴雪将至》获得东京影帝。发表获奖感言,他说:“到今天,我还认为我的表演仍然有着局限性,但是我很开心,我没有走到穷尽那一步,我还可以再走下去。”

这些年,段奕宏并不频繁在大小荧幕上出现。他拒掉了不少“太白开水”“太相似”的本子。疫情三年后,他一度颓废、低谷过,自我怀疑是否还能继续做演员。他视之为对人生的重新梳理。“再出发,依然是战士。”他笑着对南方周末记者说。

2025年3月底,剧集《沙尘暴》播出后,段奕宏接受了南方周末记者的专访。

“我时常和剧中的人有一种连接感”

南方周末:你这几年接到的探案类剧集挺多的,当时为什么会接《沙尘暴》?

段奕宏:在趋向同质化的剧本和角色当中有一些突破,对我来说是一个兴趣。其实作为演员,我有一个对自我的要求:首先要做一个有要求的演员,再去做一个让观众期待的演员,让观众相信的演员。

演员不是一个人在作战,必须得碰到一个团队,一个更好的文本。可能演员在不同的阶段对文本的要求和诉求不一样。《沙尘暴》在十年前我可能还get不到,或者说不足以吸引我。《沙尘暴》超出我单单作为一个演员选择文本的动机。我更喜欢赵老师(编剧赵冬苓)笔下虚构的小城镇里,真实人性的探寻。熟人社会里,环境吞噬一个人的连锁作案的可能,这个非常让我着迷。

单说人物,陈江河并不是我的首选。我选择第一动机还是赵老师笔下的这些人,尤其这些女性角色,让我非常感动,甚至创作中有一种凉气,一种恐惧感。

我时常和这些剧中的人有一种连接感。这些女性要活下去的挣扎感、求生欲,强烈地要走出小镇、改变命运(的想法),好像真的是在我身上。我曾经从一个西北小城市挣扎着一定要出去,长途跋涉,每次考中戏,78个小时的火车,再加20多小时的班车,将近100个小时到达北京,到达所谓的目的地。一次次的往返,也遇到过类似的小惊悚,但是还生产不出惊悚下的这种恐惧。

这种内心的恐惧感来得是那么真实,我本人有一种同理感:如果我遇到这样的状况和选择,我未必不是她们这样。

南方周末:这部剧里的女性角色都有“出走的决心”,渴望逃离边陲,和环境做斗争,但最终基本都没能逃离。哪个女性角色的人生选择带给你巨大的恐惧?

段奕宏:比如说程春。在她没有被扔进炉子前,我们有一个短暂的接触。一个男性和一个女性的接触,如果没有很结实的理智控制,其实是有原始的力量所驱使的,所以程春让小镇那么多的男性上了她的床。

原来其实陈江河和程春多一点暧昧的关系,也有所表现,程春做皮肉生意被欺负,陈江河帮忙解围后,她往办公室送东西,送过两次,陈江河就立刻(回绝了)。

在这个创作上面其实我是挣扎的。单纯来说,我是想未尝不可能,为什么要逃避?在这个时刻,我们作为创作者选择真实度的大与小,也困扰着我们。罗英玮说,你想过没有,程春当时给你示好,你接受她,可能她的人生就会有另外一种可能。

南方周末:这样说来,陈江河这个人物本身戏剧张力没有那么强,你更喜欢编剧呈现出来的小城镇各色人等的生存生态?

段奕宏:当然了。作为陈江河,其实我没什么可演的,原来看剧本就说我没有抓手,但是我太喜欢赵老师的这个文本,它逼得我去跟这些写得很瓷实的人物在一起。

我记得最深的一次,是我在审刘盈盈(张佳宁饰演),我的手在桌上放着,演完几个镜头,一抬起手,汗已经印在桌子上。我说导演你快来看,一定要拍下来这个感觉。我一直提醒自己,那种审问,其实已经变成了不是审问。那个时刻我突然感觉到人跟人的一种心流,不是一个警察和一个犯罪嫌疑人。

警察一定先是人,他碰到这样匪夷所思的女性,非常人逻辑的犯罪故事,本身是要去思考和判断的:它怎么就成了恶?是什么影响和滋养了它?是人与人之间互相碰撞之后失控了,滋生出来的恶。可是在它成为恶之前,不是恶的。

那场戏让我作为演员都很汗颜,审得太艰难了,对我来说是一种难以忘却的创作经历。

《沙尘暴》描摹了西北城镇中复杂的女性命运。(片方供图)

“一定要带出土壤的质感”

南方周末:陈江河这个角色身上本身带有一些浑不吝、浑浑噩噩,又有点幽默的感觉,是你给他加进去或者有意放大的吗?

段奕宏:我寻找的,有意放大的。我们拍摄是在柳园,离哈密只有300公里,我们拍摄有一个区域是山区,有哈萨克族人,他们很早从新疆迁到这边居住,饮食上,什么馕、奶茶,都是真实考究过的。包括我让家里人从新疆寄来的酸奶疙瘩,都是为了表现地域。

开头一定要带出土壤的质感。不仅仅只是美术、镜头所营造出来,关键还要通过人带出这样的气质,被土壤浸了好多年,包了浆的感觉,就必须寻找一些能耍得起来的道具。

之前我塑造这种幽默或者滑稽的人物很少见。跟熟人在一起,我不能再像小罗那样的,她是研究生、学院派,字正腔圆地说“来两碗馄饨,两屉包子”,但是我就不能这样。

南方周末:西北话是不是也是你的一个抓手?

段奕宏:剧本不会说规定我用什么方言,我发现我们选的景,又有银裙,又有皮大衣,又有哈萨克族,帮助我们抓偷羊贼那小孩,他就是哈萨克的小孩。

我跟他说我们新疆的汉话,少数民族普通话,很有意思。再加上演刘胖子的演员也是新疆人,他的新疆话比我还浓,我这些年都忘掉了不少,跟他一交流,在生活当中捡回来了,演得特别过瘾。

新疆男人的这种交流方式就是“啪”,好像被打开了。当然这个不是说即兴,想怎么演就怎么演,还是有前期定调。这块地域允许我有这样的西北口音——你说它是新疆话也好,陕西话也好,多少都有一些,因为西北五省的语气都很相近。

我当年考学的时候,出新疆的第一站就是柳园。柳园在三十多年前是西北的小香港,那时候的经济交通枢纽都在柳园,全国各地的人扎在那儿都不为过。我们拍摄的时候,经济已经转移了,它已经落败了,特别让我有一种魔幻的感觉。

南方周末:这次在甘肃拍,环境对你来说有挑战吗?

段奕宏:2010年左右,我拍高群书导演的《西风烈》,在敦煌,这次在柳园,地域、气候都相近。但毕竟十几年没在西北拍戏了,所以从身体适应的程度来说,确实还是有一种煎熬的感觉。

实实在在接触到了黄沙漫天。但跳出来想,这不就是我们选择这个地方的理由吗?可遇不可求的环境,有时候还觉得风沙有点少。这次其实有一点遗憾,拍摄中遇到大的沙尘暴天气不多。很多都是我们剧组制沙风暴的团队自己制造出来的,里面用了各种材料,甚至黄豆面。真不便宜。吹起来大面积,不是真的沙子,但呛到眼睛和鼻子里也不舒服。这已经相当不错了。

南方周末:哪些表演细节是西北当地的环境催生的?

段奕宏:有很多,一些创作灵感是那个土壤给到我们的。它是我一次全新的表演上的实验。这部戏确实让我有点肆意。

有一场戏,我见了医院的院长,墙上挂着一幅字,写的“精气神”,我就想,之前我应该来过这儿,这字怎么换了,以前是“上善若水”。院长说,没有啊,一直是“精气神”。全是即兴的表现。陈江河就是熟人拉闲篇儿,闲篇中能洞悉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。你跟别人拉闲篇,别人的反应可能最放松,最能暴露一些东西。

你上来就问别人,就不是熟人社会了,作为陈江河就太学院派了。关键是要剔除这些惯性的学院派的东西,和我们常给观众看到的惯性群体形象。你有这样的方向,时刻得提醒自己,得不厌其烦地拎:我到底要创造什么样的警察形象?我要回避和规避是什么?我想一想,就是不忘初心。

真的是非常烦人,我烦我自己。但这个东西只有我自己去选择,去呈现,不然导演请你来干啥,对吧?

在麻将馆中询问疑犯家属。(片方供图)

我并不是拿到任何角色都有安全感

南方周末:我记得你拍《烈日灼心》的时候,有一场下水戏,需要绑铅块,对你来说还挺难的,这部剧里有没有一些生理上的恐惧需要克服?

段奕宏:这部戏里面的恐惧不是来自于水、沙,我还没感受到流沙的厉害,环境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心理上的恐惧。

这些女性角色的挣扎感,给我带来的恐惧,这些年是不多见的。早些年,《我的团长我的团》其实会给我带来一些恐惧,但那种恐惧是历史的,因为那个战争离我们太远了,《沙尘暴》真的太近了,太让我难受。

南方周末:陈江河让我想到你的另一个角色,《暴雪将至》里的余国伟,一个保卫科的人,却非常执着地要做神探、查案,人生因此变得一团乱麻。《沙尘暴》里,你演的是警察,但又不是那种黑白分明的警察,其实有点心不在焉,你常常被这种人生带有错位感和挣扎感的角色吸引吗?

段奕宏:不同的阅历,不同的生活给我带来一种不同的要求或者兴趣。我想到之前我第一次接触《白鹿原》电影,其实有一种退却的感觉,我太喜欢小说了,但是黑娃的角色我确实演不了,我觉得我的能力达不到。

可能导演不这么认为,但我那时候对电影和电视剧了解甚少,因为还是话剧演员,你有什么样的料,有什么样的菜能端上来,我是忘却了别人(能提供)帮助和支撑的力量。五六年过后,再找到我的时候,我就觉得我可以。

现在再遇到这种情况,我并不是说拿到任何角色都有一种安全感,好像都很笃定,也不是,多少还是会有不安全感。

包括《沙尘暴》,还是有一种创作的恐惧,因为身边的人写得太好,这势必是给我(压力),你不能瘸腿,你一瘸腿,责任全在你身上了,这不行。你也不能只演一个穿针引线的,对吧?你肯定不满足。它带来一种(自我)要求和创作上的恐惧。

《沙尘暴》的文本,至少是这五六年,我看到的很有力度的文本,但陈江河好像又不是绝对的男主演。余国伟绝对是个男主演,必须得有深度、宽度、高度。陈江河不是,其实就是穿针引线的警察,你如何演得不一样,如何演得像土壤里长出的警察,还能匹配住这个体量的文本。我还有点小野心,怎么能拎出来一点扎在陈江河内心当中很隐秘的东西,这个东西其实我进组之前就找到了,就一直跟导演聊,导演也认可,就把它呈现出来了。

南方周末:角色带来恐惧和不安全感的时候,你怎么抵抗这种不安?

段奕宏:我没有什么好招。如果说好招,其实我也逃避和躲掉了不少本子。你说什么好招?就是你答应了这事了,你就必须得行。(我)内驱力还真是挺强的,不磕出来点东西来好像不行,要不然你就别答应,答应了你就得整出来点不一样的。

南方周末:你早年拍戏就以拼命和刻苦闻名,这两年心态有转变吗?

段奕宏:现在也可能是创作上懒惰了,我不想那么为难自己,我不想那么受累,也有这种心思。我对自己好一点不行吗?我也得需要身体健康,你说黄沙那种恶劣天气,我部部去选择这样的戏吗?我不能,我疯了啊。

但是我选择了,我就必须磕,甚至把自己磕得不成人形了,我都愿意。我如果到了那儿,质感呈现不出来,我不是白受苦吗?这个账还算不清楚吗?但是在这之前,得了解一下,这什么样的角色,什么样的本子能让我可以这样的不顾,真的不顾自己的生命健康安全。

南方周末:以前不假思索,现在是要考虑的?

段奕宏:以前也要思索。其实说真的,我在创作心态上和主动性上,浮动不是很大。我最早啥戏没有的时候,演话剧,让我特有根,特有自信,特能滋养我自己这种感觉漂浮不定的嫉妒羡慕感。所以即便有了影视作品来选择,我还是相对比较主动的,挑自己相对喜欢的,我知道我自己在创作上的惯性,不折磨自己就难受,但我也还是有选择的。

演员段奕宏,1973年出生于新疆伊犁伊宁市,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。(受访者供图)

倔强是我的一种力量

南方周末:你曾经有一次经历,在学生时代或是话剧院的时候,你去见组,别人让你做广播体操,展现一下形体,你当时就觉得自尊心受挫,立马走人。我很好奇,这种强烈的自尊心,给你的职业生涯到底带来了什么影响?

段奕宏:这个有点复杂。自尊心让我走到今天,也让我认识到,很多时候其实爱自己和爱戏是矛盾的,这是很现实的心理状况和现实存在。

你什么都不是的时候,你就是一个学生或小演员,别人不了解你,你也不会武术,不会舞蹈,别人不知道,就让你来做个广播体操,你觉得当下是一种侮辱,也许有人觉得不是,还要论当时的那种气氛和感觉,还有心理上的成熟度、承受度。他都是那个时候的我,你让我再去演出或者是回味,或者想再去经历,由不得我去选择。比如说你现在成为别人心目中的“老师”了,别人还会(这样)吗?你不会再经历这种东西。

走到今天靠什么,也可能是靠我的一种倔强,那种倔强可能是我发奋的动机和力量。你必须得做优秀,你不想做广播体操,你必须得比别人更刻苦。我是学生(时代)这么走过来的,那个时候不断地要求自己,刻苦算什么?你只能做到刻苦,你还能做到什么?它可能确实是一种力量。如果我不这样,我破罐子破摔,开始迎来送往,开始混这个圈子,精力和心力全放在拉拢人脉关系,而丢掉了最本质的东西,可能就变成另外一个老段了。

南方周末:2015年,《烈日灼心》帮你拿到金爵奖影帝,你在舞台上说“为戏为奴”。十年过去了,你对这四个字的理解有没有发生变化?

段奕宏:十年过后,我觉得还是要这样做。今天《沙尘暴》问世,观众看在眼里,我自己也知道,我依然是什么样子,我还是以作品示人,就是你做的事情,你的作品放在这儿,它的质感或者它的进步,熟知或者不熟知我的观众看了之后都会有一个评判。

南方周末:拍王小帅的《二弟》的时候,你去找那些街头小混混,和他们套近乎,找角色的感觉,甚至最后把他们拉到剧组里面演,你什么时候开始通过体验生活,给角色助力的?现在还有这个习惯吗?

段奕宏:从《二弟》开始的。一个西北的小孩长大到了温州洞头,生活习惯、语言节奏它都不一样,所以我到今天还说体验生活是非常有帮助的。包括《沙尘暴》也是,那些馕饼、黄色的大花卷啥的,都是当地市场里有的。你得去熟知这些环境当中的人和事,和他们的生活习惯,这都是可以借鉴和拿来的最实用的方式,是一种捷径。

表演上,用有质感的表达来呈现这一组人,我们可能还会有一些同质化的表演,相似的表演、情感处理,那就可能是减分的。如何去避免?就是不厌其烦地发问,这个人物的行为,所以体验生活还是很有用的。

南方周末:《沙尘暴》只有12集,这两年一些剧集平台正在砍集数,这种短剧集和你以前演的长篇幅电视剧,表演起来有差别吗?

段奕宏:我觉得剧数的长短不会影响我在创作上的追求和要求。但是我在想,当下观众欣赏长剧和短剧的习惯必须去正视,因为任何一个作品还是要拿出来给世人去观赏,或者是(提供)一种善意的表达,或者是恶的警示和提醒。长也好,短也好,可能留给我们创作的压力和挑战更大。

南方周末记者 潘轩 南方周末实习生 钟卓君

责编 李慕琰